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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钢铁运输线”上的汽车兵 ——访志愿军老战士邹树昆
2023-10-27 10:46:56  来源:三明日报  责任编辑:汤文涛  

今天是抗美援朝纪念日。三元区麒麟山下一个中式小院里,常可见到一位满头银发的长者,身板硬朗,平日里打理花木、看书写字,怡然自乐。很少人知道,他是一名参加过抗美援朝的志愿军老兵。

老人名叫邹树昆,今年90岁高龄。1952年4月入朝,是中国人民志愿军中的一名汽车兵。抗美援朝期间,他和战友们冒着美军飞机的狂轰滥炸,为前线部队运送物资。

10月14日,我们有幸拜访了这位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的平凡英雄,听他讲述那段战火纷飞的峥嵘岁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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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邹爱好书法


参军入伍 艰苦训练

邹树昆生于1933年,家在甘肃省会宁县(原属定西地区)大沟乡路山村。

1951年4月,抗美援朝战场接近相持阶段,征召补充兵,邹树昆毅然告别妻儿,参军入伍。

“刚到部队,什么都是新鲜的。”在训练场上,他摸爬滚打苦练杀敌本领,训练之余又如饥似渴地学习新知识。新兵训练结束后,因表现优秀,他被派到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汽车学校学习驾驶,学校在兰州市土门墩。

“我们学校有一个像飞机场那么大的练车场,旁边还有一片枣树林。”老邹感慨,“那时候的学习条件很艰苦,但大家的学习劲头却很足。”

刚开始,学校里的练习车大多是战场缴获的“破烂”,后来才有苏联来的好车。一开始,仅能围着一台报废的车壳子学习,有的仅有驾驶室、方向盘和轮胎。好不容易找到两辆“完整”的,连发动机也没有,但一个班一辆,一个人掌握方向盘,其他人在车后推。就这样,大家轮流上车学习车辆构造、机械原理,掌握日常修理维护技巧,经过严格考核后才能驾驶会跑的汽车。

上车实操训练,要开着卡车躲避练车场上的一个个大土坑,穿越坑洼的枣树林。但最难的考核是要学会在夜间驾驶,夜里视线差,为了躲避前线敌人的攻击,学员们不仅要保证人车平安,还要掌握关闭大灯仅靠小灯安全驾驶的技巧才能通过考核。

1952年4月,邹树昆从汽车学校毕业,从甘肃天水踏上奔赴辽宁丹东的火车。


战火纷飞 勇士前行

朝鲜战争爆发后,美军将战火一路烧到鸭绿江边,还将炸弹扔到中国丹东的土地上。出发挺进朝鲜的前一天,参加完动员会,邹树昆和战士们一起参观了被美军炮弹炸毁的百货公司。

邹树昆回忆说:“房顶被炸没了,楼上楼下一片狼藉,柜台被炸坏,玻璃碎了一地,白墙也溅上了血渍和头发。”

参观结束后,大家义愤填膺,随时准备开赴前线,保家卫国。

到了出发的日子,吃过晚饭,在浓浓夜幕的掩护下,邹树昆开着装满军用物资的大货车,穿过鸭绿江。尽管夜色朦胧,但他还是能看到车窗外人烟稀少,到处是残垣断壁。

“为了阻断志愿军的后方补给,敌机疯狂封锁我们的运输线,给汽车运输部队造成了巨大伤亡。”邹树昆回忆说,“刚入朝执行一次任务时,五六辆车组成运输车队鱼贯前行,因为没有及时关闭车灯,我们被敌机发现了,我前面的一辆车被炸弹炸平了车头,连人带车全翻下了山坡。”这次经历令他印象深刻,此后在夜间行车时,为了不暴露行迹,他便很少开灯。

“入朝后的一年半时间里,战事紧张,我们白天挖掩体,晚上出车拉物资,过着昼伏夜出的生活。”邹树昆说。


自创战法 以智取胜

“那时候,前方后方没有区别,前方流血牺牲,后方美国飞机轰炸村庄、车站、道路。”

每一次夜间出任务都是在和美军飞机斗智斗勇。邹树昆在朝鲜战场上开的是一种叫“小嘎斯”的苏联产轻型运输车,全车重量只有2.5吨,袖珍、灵活是这种车的特点。为了隐藏行迹,运输兵大多单车作战,一辆车配两个人。志愿军还在主要公路干线设置防空哨,平均2000米就设立一处哨位,敌机来了就鸣枪示警。为了保障车辆和货物的安全,战士们总是想方设法克服困难。

“‘关灯驾驶’就是我们躲避敌人袭击的一种战法。开车时关闭大灯,仅靠小灯探路。”邹树昆介绍,出任务时不仅眼睛要亮,耳朵还要灵,要随时竖起耳朵听美军飞机的声音,借着月光星光行驶在崎岖的山路上,为了安全完成任务,两个人常常分工合作,一个人在驾驶室内操控方向盘,另一个人则将身子悬在车外,一边用手把着车前的保险杠看路,一边用语言指挥战友驾驶汽车。即便是这样的“火眼金睛”,在大山里一晚上也只能跑几十公里。

为了阻断我军的夜间运输线,美军飞机常会打出照明弹来观察地面情况。

“照明弹亮如白昼,如果车子刚好在照射范围内,就要赶快踩油门,打好时间差,在敌机掉头回来之前,把车子隐藏起来。”邹树昆说。美军的飞机大约20分钟飞过一趟,邹树昆与战友们自创“急停猛跑”“原地隐蔽”等战法,避开敌机。

明枪易躲,暗箭难防。在运输过程中,美军会空投三角钉、定时炸弹、子母弹等,母弹在天空爆炸后,会弹射出许多小炸弹,散落在路面上,汽车压过就会爆炸。晚上天黑,小炸弹躺在路上和小石子混在一起极难分辨。

一次,邹树昆驾驶的“小嘎斯”躲避不及,将汽车底盘炸了一个窟窿,机油漏光,车子在山路上趴了窝。他沉着冷静,凭借着在汽车学校里掌握的机修知识,快速找到了问题所在,找来衣服和树枝,堵住漏油点,给车子加上备用机油后继续行驶,终于将物资安全送到了目的地。

朝鲜的冬天极其寒冷,汽车很难发动,要底下烧炭,引擎盖盖上被子,浇热水加温解冻。

提及这些用智慧战胜困难的小故事,邹树昆总会流露出一丝遗憾,他说:“我是抗美援朝战场上一名普通的小兵,没有和敌人面对面地厮杀过,做的也都是小事。”

但正是因为有无数像邹树昆这样的普通士兵,不畏牺牲、用自己的智慧做好一件件平凡小事,才为夺取战争的最终胜利夯实了根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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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93年老邹退休


扎根福建 续写赤诚

1953年7月,停战协定签订,两年零九个月的抗美援朝战争胜利结束。在部队停战运动会上,邹树昆获得投弹手第一名。1954年12月邹树昆跟随部队回国,经短暂休整后转到浙江某部队继续执行运输任务,常年往返于江西、浙江、福建三省之间。

1958年,他在福建泉州惠安复员,并把妻子和孩子也接来了福建。邹树昆说:“福建是祖国的绿色宝库,所以我选择留在了这里。”

一技伴身,受益终身。在组织的安排推荐下,他到省工业厅下属的省工业设备安装有限公司工作,就这样举家来到了三明定居。在省安公司工作期间,他依旧保持军人的作风,驾驶时专心致志,平时用心呵护保养车辆。以精湛娴熟的驾驶和维修技术赢得了单位领导和同事的认可,在单位的专业评比中,邹树昆曾获得节油能手的荣誉表彰。

从老式的解放牌卡车到东风8吨吊车,再到五十铃轻卡货车和轻型小汽车,有着70多年驾龄的邹树昆可谓是阅车无数。“他听声音就能识别车辆故障,非常厉害。”老同事们遇到车辆问题总是第一个想到邹树昆。

1993年退休后,他开着小汽车自驾游,亲身感受祖国的壮美河山。2009年,他还曾自驾小车回了一趟甘肃老家,与亲人团聚了一年。

老邹很严谨,驾驶证每年年检。就在上个月,他刚刚通过了C1驾照的年检,是我市为数不多90岁高龄还拥有驾照的银发老人。

如今的邹树昆过着儿孙绕膝的幸福生活,闲暇时也会和孩子们聊起抗美援朝时期的故事,提醒晚辈们牢记那段历史,珍惜来之不易的和平与幸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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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邹的退休证


资料:钢铁运输线

抗美援朝战场,面对美军的“绞杀战”,志愿军在铁路、公路、空中展开反“绞杀战”,建设了一条“打不断、炸不烂的钢铁运输线”,保证了作战物资补给运输,其中汽车运输部队完成200余万辆次、480万吨物资前运任务,后送了大量伤、病员,完成了大批武器装备牵载机动任务,在我军运输史上谱写了光辉的篇章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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